比亚迪打工人之死,是谁不眠不休、点灯熬油,绘出这一世繁华?



大多数时候,我们那些惊天动地的伤痛,在别人眼里,不过是随手拂过的尘埃。

——马尔克斯《百年孤独》

11月8日,古城西安迎来了第一场冬雪。36岁的王江龙(化名),在雪花降临前夜,永远地停止了呼吸。连续上7个夜班后,他于熬不住了,于11月4日零时39分请假下班。
当人们再次发现他的时候,已经冰冷地躺在了出租屋里。是的,他死于出租屋。尸检报告还没出来,王江龙供职的比亚迪公司就立即否认其死亡与加班有关,对家属说:“他是在出租屋死的,与我们无关”。从2009年进比亚迪上班,到现在整整工作了12年,最后像瘪气的皮球被一脚踢开。老实巴交的王江龙,就这样走完了自己的一生。他没有给世界留下任何一样东西,只有让人心情沉重的工作打卡记录。整个10月份只休息两天,有26天工作时长在12小时左右。其中,10月28日至11月3日,连续上了7个夜班,6个班在12小时左右。最终,比亚迪向他的家属一次性支付20万,双方至此两清。20万,是这个生命最后的重量。

马尔克斯在《百年孤独》中写道:大多数时候,我们那些惊天动地的伤痛,在别人眼里,不过是随手拂过的尘埃。打发工人一条命不过一二十万,其他人多加几个小时的班就赚回来了。

比亚迪方面说的也没错,谁都无法证明王江龙的死亡与加班有任何直接关联。连轴转的人多了,上夜班的人多了,为啥别人不死,唯独就他死了呢?死了一个王江龙,依然不会影响流水车间的灯火通明。冷血是无耻的标签,旁观是过客的麻木。在比亚迪,王江龙不是第一个,也绝不是最后一个。据公众号“工号51”报道,比亚迪长沙工厂三个月内五名工人非正常死亡,其中三人系在厂内猝死。就算猝死于厂区,又能说明什么?

当比亚迪的工人累到猝死时,山东浪潮集团也挂出激励加班的标语。“白天加白班,不瞌睡;晚上加晚班,睡不着”“大家加,才是真的加,加班真好”“他加我也加,想跑也跑不了”“有空就去加班吧,去完成那些我们还未完成的事!”无论私企还是国企,体制内还是体制外,都把《劳动法》当成了笑话。砍棵树、抓吃鸟、捕条鱼,都有可能违法受罚。一年到头,开着机器轰隆隆公然违法延长劳动时间,却没人管没人问。这人的地位,还比不上鸟兽虫鱼。对一个个孤立无援的劳动者来说,他们太可怜、太微不足道了。

“打工是不可能的,这辈子都不可能。”

原以为这是一句笑话,现在看更像是捍卫权利的豪迈宣言。

是抗拒加班、抵制压榨,还是保住饭碗、卑微生存,两个选项之间不难作出选择。

只要干不死,就往死里干。是谁用不眠不休、点灯熬油,绘出这一世繁华。奋斗的号角大气慷慨,蝼蚁的心力疲惫不堪。36岁的王江龙,至今单身未婚,每个月休息两天,拿到手六千工资。这样的劳动者还不够好吗?可他的幸福愿景在哪里,他又得到了啥?非要追究是不是加班导致了死亡没有任何意义。不要逼着劳动者非得用死换来安息,用死引起关注。也并非只为一个死去的王江龙争取权益,而是那些继续站在流水线上的打工人,那些熬秃了脑袋、熬坏了身体的芸芸众生。民生多艰、时代芳华,是两个非常违和的东西,偏偏这种违和时时碰撞交织。越是普通人越在拼命,越处在底层越如牛马般车驰轮旋。如此冷嗖嗖的世相,岂能无动于衷。若高歌猛进必须靠过度透支普通劳动者的生命为代价,那么我们宁愿不要这涂脂抹粉的虚假。慢一点怕什么,迟一会怎么了?每个生命冷暖是真实的,每个家庭幸福是真实的。休养生息,爱民如子,才是最好的盛世模样。一切都是空的,人的幸福感最重要。这幸福感不只是赚钱发财,还有恬静无虑地活着。